「這是我的史詩，總結了我的一切。圓點和網格的魔力將我包裹在神秘、無形力量的魔法帷幕中。」
—— 草間彌生

 

草間彌生的標誌性網格畫作以其耐人尋味的心理和哲學內涵持續吸引外界目光。 令人嘆為觀止的網格表面下隱藏著無限的生命能量，記錄草間彌生近一個世紀游移在希望與黑暗、愛與痛苦之間的旅程。此次拍品，2007年的《無限網（ZGHEB）》將觀者包裹在一片洶湧的灰色霧氣漩渦中， 足見草間彌生對觸感、節奏和深度的熟練掌握，為作品注入旺盛的生命力。

草間彌生一生的印記點綴

 

透過高度專注，重複連續的單一圖像和近乎執迷的投入參與，草間彌生以精細的製作技法建立個人標誌性的藝術，從細小的點綴或立體單元開始不斷重複和複製，繼而逐漸佔據整個媒材。網紋傳達了無限、相互連結和自我消融的概念，是草間彌生自 1958 年以來最早接觸的圖案。這個視覺特色始於草間彌生長期與精神疾病的鬥爭，尤其是被幻覺纏身以至讓她的精神頻臨崩潰：「……它們開始覆蓋牆壁、天花板，最後蔓延到整個宇宙。我只能痴迷的站在中心，任由它們反覆遞增至超越我內心的熱情。」ⁱ 草間彌生最早期的《無限網》畫作系列，例如1959年的《無題》（該作品在2022年富藝斯紐約拍賣會上創下了1050萬美元的成交紀錄），其特徵是乳白色、微小繁複的筆觸，逐漸佔據並壓倒性地存在於巨大的黑色畫布中。夾在乾淨的單色表面和被筆觸打斷的動盪節奏之間，畫作充斥著草間彌生強烈的內心困擾和緊迫感。

 

 

草間彌生不由自主和強迫性的印記創作也受到她生活中各種因素的啟發。作為1945 年教育改革後首批受過訓練的女性藝術家，草間彌生必須面對並克服藝術界中男性主導的性別偏見。她經常被低估為一位「女流」藝術家，女性身份被強調，作品從主流藝術中被區分開。此外，1957年在西雅圖短暫停留期間，西方世界抱有的東方主義式好奇讓草間彌生被貼上「日本人偶」的標籤，被當地媒體簡化為穿著傳統和服的沉默人物的刻板形象。ⁱⁱ  這些經歷激發起她建立個人的藝術身份，並抗衡強加給她的成見和限制。1958 年草間彌生踏足紐約，標誌著她藝術生涯重大轉折的關鍵時刻。50 年代末紐約藝壇正值先鋒運動的興起，試圖挑戰並重塑傳統藝術形式。那是一個實驗、反叛、探索的時代，為草間彌生的藝術視野和發展拉開序幕。在這種全新的背景下，草間彌生的網畫獲得廣泛迴響，成為佳話，與波普藝術、極簡主義、抽象表現主義及其他當代藝術家一起寫下繪畫史上重要的一章。

「我會用網子覆蓋畫布，畫著畫著，接下來就會從桌子延伸到地板，最後一路到自己身上。在這個不斷重複的過程中，這面網不知不覺間延伸至無限，從手到腳、到身上所穿的衣服，乃至房間裡的一切，都被它所覆蓋。」
—— 草間彌生

 

畫無止盡

令人著迷的網畫背後蘊藏著草間彌生脆弱的精神和長期鬥爭，以及被投放到艱苦創作過程的身體力量。在她創作的每一幅網畫中，草間彌生都會投入長時間的極度專注，在畫布上重複繪製密密麻麻的標記，直到標記完全佔據數米長的巨型畫布。當她厚塗圓圈時，整個空間瀰漫著不安的、近乎機械的能量。

就此次拍品而言，草間彌生突破早期的單色手法，融入了更微妙的色調漸層和空間感，賦予畫面更深層次的表達。每一筆都經過精心仔細的塗抹，一個接一個的漩渦反覆交疊接替形成漲起退散的波動起伏。這種極端控制和自我消融的表現讓張力從內生成，延伸至觀者面前，讓人沉思、反思。對細節的重視和對畫作的一絲不苟，以及繁複創作的過程中有機本質的相互作用邀請觀者作更深層的內省和了解。

 

 

宇宙無垠

 

「宇宙的奧秘究竟有多深？無限在宇宙的盡頭是否還是無限？」
—— 草間彌生

 

草間彌生的宇宙擴張遠遠超越畫作表面的界限，混淆現實空間的存在。她幾十年來對網畫的執迷創造出她別樹一幟的藝術世界。圓點和鏡球等元素更以多樣化的形式，如版畫、雕塑、裝置等體現。這些元素滲透回到她的生活，自我消融於永恆的時間和無限的空間之中，與自然、世界合而為一，不可分割，逾半個世紀以來誕生一個超凡脫俗的草間彌生宇宙，是她經過生活洗禮後的反思。

 

 

此次拍品把草間彌生的宇宙推向新維度。近幾年，她無懼塵世的限制，創造出無止境的神聖空間。其中《夜網（TPXZZOT）》呈現出深邃的黑暗，點綴著閃亮的白色，讓人想起宇宙中遙遠的星系（拍品於5 月14 日舉行的富藝斯紐約晚間拍賣中以187.5萬美元售出）。與之并置，《無限之網（ZGHEB）》所描繪的霧氣渦流有著空靈特質，彷彿用自身的力量來填補宇宙的虛空。草間彌生藉著網紋來構築屬於自己的「萬物理論」，以審視探討宇宙萬物相互關連、依存而形成龐大的互動系統。

 

 

藏家之選

 

草間彌生 1929 年出生於日本，是 20 和 21 世紀最受國際讚譽的日本藝術家之一，她以近乎執迷地以網格和圓點等圖案來創作大型沉浸式繪畫、雕塑和裝置而聞名。草間彌生的作品被世界各地的知名機構收藏和展出，包括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倫敦泰特現代藝術館、巴黎龐畢度藝術中心、東京都現代美術館等。 1993年，草間彌生被邀請代表日本參加第45屆威尼斯雙年展。 最近從2022年至2023年於香港M+舉辦了「草間彌生：一九四五年至今」，這是日本以外在亞洲舉辦過最大的藝術家回顧展。草間彌生的無限網是在藝術市場上最受歡迎的系列之一。2022年5月，在富藝斯紐約晚間拍賣會上，創作於1959年的《無題》以1050萬美元的驚人價格成交，創下了女性藝術家作品的最高售價紀錄。

 

ⁱ   草間彌生，《無限的網：草間彌生自傳》，倫敦，2011年。

ⁱⁱ Louis R. Guzzo，《日本「人偶」用繪畫表達》，《Seattle Times》，1957年12月8日，引述於中嶋泉，《反行動：日本戰後繪畫與女性畫家》，東京，2019，第180頁。